在拉格朗日点，玩一个寻找宇宙真理的虚拟游戏（一）| 科幻小说

商洛在线
2023-08-14 12:41:33
来源：哔哩哔哩

本周一～周五，带来中篇小说《思想即宇宙》连载。

(资料图片)

主人公受邀参与探索任务——玩一款元宇宙游戏《真理》，游戏中每一关只有一个目标：给出一个能够概括该关卡的词语。随着游戏进展，他发现，《真理》的神秘与深刻程度远超他的想象。真理到底是什么？

作者简介

肖子豪 | 90后，现居广东，野路子科幻作家，正困于并将长期困于经验主义写作窘境。

思想即宇宙（一）

全文约16100字，预计阅读时间32分钟

第一章

孙依的食指和中指不停地敲击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墙面时钟的秒针在齿轮驱动下移动，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孙依的食指和中指联系敲击桌面一次，秒针恰好移动一格，每一声“哒”前面一定有两声“咚”，仿佛和时间产生了共鸣。

距离三点还有十分钟二十二秒。

当距离三点还有八分三十七秒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位女士走进来，对孙依说道：“孙主任，《真理》探索时间马上到，您该去体育馆报道了。”

从教务处去体育馆大约要五分钟，探索《真理》前一般有三分钟准备时间。

“我知道了。”

孙依向对方点头，并注视着对方离开办公室，她没有起身的打算，视线重新回到墙面时钟，右手食指和中指也重新开始敲击桌面。咚咚哒，咚咚哒，咚咚哒……

距离三点还有五分钟，孙依突然拿起手机，从通讯录找到一个命名为“甄正”的号码。

“甄同学，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机会只有一次。五分钟后，十五点整，登陆《真理》，密码是六八一五四五六二。”

紧接着孙依拨打刚才那位女士的手机号码，语气冰冷地说道：“麻烦你通知《真理》委员会，就说我主动放弃《真理》的探索资格，是的，也请向委员会传达我的歉意，但我实在有不得不放弃的原因。”

教务处大楼的校道上，五分钟前刚从孙依办公室出来的女士匆匆忙忙往体育馆方向跑去。体育馆和教务处大楼相距不远，教务处大楼偶尔还能看到老师和学生的身影，但理应热闹的体育馆却门可罗雀，只有门口能看到两位全副武装的特警。

人脸识别通过，特警开门放行。

“张教授，原定参加《真理》探索任务的孙依孙主任放弃了探索资格，您看是否需要从下一批名单中找人填补空缺。”

“你确定孙主任放弃了？”白发苍苍的张教授是《真理》委员会的管理委员，同时也是中科大的老人。他记得孙依，是一位有责任心的教师，关键是他记得孙依是主动报名参加《真理》探索任务的。

“确定。”

“时间上来不及找人补位了。”张教授看向场馆中央。所有体育器具都被拆卸，整齐堆放在角落，现在占据场馆中央位置的是五个沉浸舱。五个沉浸舱呈五边形排列，中间空位站着四位服装各异的人。张教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三点还有两分钟。

“麻烦四位，可以预备了。”

张教授的语气很平常，却有一种不可置疑的权威感。沉浸舱中间的四人先后看一眼张教授，纷纷打开距离自己最近的沉浸舱，躺了进去。

“注入营养液！”

场馆的另一边是无数精密的医学仪器，仪器和沉浸舱之间以纳米管、传感线和电线连接。张教授的话音刚落，碧蓝色的营养液通过纳米管注入沉浸舱，与此同时传感器和安全仪启动，躺在沉浸舱的人渐渐沉睡，他们身体的各项指标都会在最先进医学仪器上呈现，由最优秀的医生时刻监控。

《真理》探索任务，开始！

就在这时，《真理》工作团队中忽然有人大喊：“张教授，游戏系统显示，刚开始的《真理》真理探索任务一共有五名玩家——多了一个人！”

张教授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孙依。

游戏：《真理》

简介：生存是一种幸运，进化也是一种幸运。进化是更深刻的生存，是更苛刻的幸运。

类型：闯关、答题、冒险。

运行商&发行商：高级生命

游戏开始前的动画是银河系的漩涡盘面，不知为何，玩家们仿佛能清晰看到每一条旋臂里面不计其数的行星。同时银河系下方二等分的位置有一颗夸克级别大小的行星时刻捕捉着玩家的视线，同样不知为何，玩家就是知道，这颗行星就是他们所在的地球。玩家突然不受控的向银河系坠落，具体表现为他们视线里的漩涡盘面在急剧放大，而放大的中心是银河系第三悬臂——猎户支臂的太阳系的地球。下一秒，玩家意识到并不是他们向银河系坠落，而是银河系在吞噬他们。

司马芸猛地睁开眼，忍不住弓腰剧烈的深呼吸，可看到脚下的画面，她马上直起腰，双腿不停颤栗，恐惧和茫然就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迅速在她的眼眸蔓延。

不过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画面——火红的太阳就在她的前方，占据了她全部视野。只要她稍微转动头部，无边无际的漆黑、零星点缀的陨石群就会被她看到，直到她彻底转过头看向身后，她看到了湛蓝的地球。

“拉格朗日点，是……L3。”

司马芸并不是通过自身在太阳和地球之间的位置判断自己在拉格朗日点L3，而是她看到了天宫空间站。

早在五年前的2035年，中国航天局突然宣布天宫空间站将移动到拉格朗日点L3执行任务，这个新闻在国内外引起很大反响，一来天宫空间站更改位置执行任务的说法是说不过去的，恰恰是为了方便执行各项航天任务，不管是那个航天空间站的位置都是跟随地球自转而转动，换而言之航天空间站和地球是相对静止的关系，而拉格朗日点是相对地球和太阳的静止位置。二来就在不久前，欧美空间站宣布移动至拉格朗日点L1附近，俄罗斯空间站宣布移动至朗格朗日点L2附近。

人类现有的三个航天空间站纷纷移动到了拉格朗日点附近。要说这是巧合，没人相信，要说这是阴谋，也没人相信，因为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面对汹涌的追问，三个空间站的持有国统一装聋作哑，慢慢的时间将大家的好奇心导向其他领域，也再没人提起过这些问题，仿佛从都没发生过什么。

但不问，不代表忘记，司马芸就记得很清楚，但是没用啊，这些都无法解释出现在拉格朗日点L3的神奇造物，而她就站在这个神奇造物上面……她小心翼翼往下看，脚底下是由一个个标准体的阿拉伯数字拼凑的一块薄如纸的“数字大陆”，这些阿拉伯数字只有她的半个脚掌大小，现在她的左脚踩的两个数字是“6”和“1”，右脚踩的数字是“9”和“4”。

这块“数字大陆”前后左右都远得看不到尽头，就这么静止悬浮在太空中，托着他们四个参与《真理》探索任务的玩家。

司马芸看向别人，想知道其他玩家在做什么。在她右前方的是一位穿着道袍的中年男性，对方的表情变化和她一模一样，可能是道家“无为而治”“顺其自然”的思想的影响，对方很快冷静，并蹲下来触碰脚下的数字。在她正前方的是一位和尚，好像除了刚开始的几秒，后面和尚都在闭着眼睛念经。在她左前方的是一位穿着基督教黑底白纹祭袍的中年女士，对方同样闭着眼睛不过是在祈祷。

让司马芸惊恐的是基督教女士的左边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应该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但黝黑粗糙的皮肤、破旧的衣服和警惕得导致紧绷的脸让他看上去格外老成，司马芸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司马芸，没过一会，他还在盯着司马芸，也在慢慢地往后退，当两人距离拉长到十米左右，他忽然转身跑了。

司马芸被吓出了一身汗，她记得参加这次《真理》探索任务的只有四个人，原本应该是五个人，因为《真理》每一局游戏的玩家数量上限是五人。《真理》委员会为了保持任务探索的成功率，都会尽量安排五个人参加《真理》，但这次《真理》探索任务有一个人不知为何缺席了，所以这次只有四个人。

那多出来的第五个人，是谁？

就在各种令司马芸更加不安的答案从脑海中浮现时，道长来到司马芸身边，问：“姑娘，方便问一下，你的答案是什么吗？”

“什么？”司马芸后退了两步，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保护自己地动作，“你说什么？”

“这一关的答案。当然，你要是介意，不说也没关系。”道长伸手往自己的左上方指了指，“我们五个人……如果不算离开的小伙子，我们四个人中只有你是科学家，我看过名单，我记得你是……虚拟现实技术专业的研究生，姑娘，你的看法很重要。”

司马芸的视线往上方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视线的右上方有两个字“通关”，随着意识涌动，“通关”二字不断放大，变成了一行说明。同时她还能看到道长，从道长的眼神她意识到这一行说明仅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其他人看不到。

通关说明

玩家们通过观察第一关的情况，得出答案。

答案为概括第一关的词语。

答案：____（答案不唯一）

看完通关说明，司马芸知道了该做什么，整个人放松下来。简单地说第一关就是“看图猜词”的变形，区别是“图”变成了拉格朗日点，玩家不是“看”，而是确实来到了拉格朗日点。

不过多出来的第五个人还是让司马芸心里不安。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道长朝第五个人跑远的方向看去，摇了摇头，“不认识。”

司马芸：“你不怕吗？”

道长：“怕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先找到通关的答案比较重要。”

司马芸没有忘记这是一次探索任务，她也没有忘记《真理》这款游戏的重要性。当初《真理》委员会联系她的时候向她详细介绍过《真理》，其中关键词是“外星人”，也就是游戏开始动画提到的“高级生命”。

“我还以为你们有自己的一套解释。”和尚还在念经，基督徒还在祈祷，司马芸尴尬地说道：“委员会既然让你们参加《真理》，应该是觉得你们的认知体系有用，所以你可以根据道家的理论找到第一关的答案，你不一定需要问我，也许我的认知体系是错的。”

道长摆了摆手，笑道：“还是要相信科学。姑娘，你要自信啊。”

司马芸被道长的话逗乐了，心里的最后一点紧张也烟消云散，她不去想多出来的第五个人，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数字。第一关的通关答案很明显和这些数字有关系。

“这些数字看上去没有规律，我选了三组同一行的十个数字，等比、等差、等和、斐波那契数列统统对不上，也有可能是集合的元素不够，我试一下记尽可能多的数字，也许能找到规律。虽然我的数学成绩不错，但我毕竟不是数学专业。道长，你可以用道家的理论找规律，说不定我还得指望你。”

“规律？为什么是找规律。”

“面对数字当然是找规律啊。”

“混沌……算一种规律吗？”

“道长，你的意思是，无序算不算一种规律？”司马芸皱眉想了很长时间，“我觉得算。但我们不能轻易把‘无序’，也就是‘混沌’当作答案，如果我们充分观察和思考后仍然没有头绪，可以把‘无序’和‘混沌’作为答案提交。”

“妹妹真棒，愿主保佑你。”

说话的是女性基督徒，司马芸这才发现基督徒和和尚分别结束了祈祷和念经，都来到了她身边。

基督徒轻轻看了眼道长和和尚，随后伸出手指向司马芸的身后，说：“刚才我向主祈祷，希望能得到指引。主在黑暗中为我指引了一个方向，就是那边。”

和尚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佛祖点化，佛光便在施主身后，贫僧身前。”

紧接着基督徒和和尚往司马芸身后方走去，司马芸听得一头雾水。道长表情肃穆朝远方看去，忽然他扑哧一笑，说道：“哟，装的还挺有模有样，不过别的不说，这俩货眼神真好。”

司马芸同样没明白道长的话，道长说了句“到了那边你就知道了”就带着司马芸一起走过去。

没过多久，司马芸明白了基督徒和和尚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也明白了道长为什么说出“这俩货眼神真好”这种话。因为“数字大陆”的边际距离他们四人本来所在的位置仅两分钟脚程，基督徒和和尚率先看到了“数字大陆”的“天涯海角”。

“神奇！”

司马芸不禁感慨。“数字大陆”有边际就意味着有面积，但“数字大陆”的面积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持续的增长。她站在“数字大陆”边际往里一米的位置，看着最外面一行数字在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不停的生成新数字，新数字的生成速度大约是一秒一个。恍恍惚惚间她觉得其实她站在一张无边无际的透明纸张上面，而《真理》的运营商和发行商“高级生命”在纸上按照人类的书写习惯，从左到右随机写下数字，她已经分不清第一关的要求究竟是算出隐藏在数字之间的规律，还是揣测“高级生命”的想法。

“这些数字的生成没有规律，至少我看不出来。”

数字在不停地随机生成，他们四人跟着不停增长的边际线移动，往边际线移动的方向望去，那边肯定也有边际，只是这次他们都看不到。

道长感叹：“难怪我们要泡在营养液里面，还记得张教授说的吗？营养液足够我们使用三天。张教授肯定探索过《真理》，他知道第一关是怎么回事，看来想要找到答案，我们得跟着这些数字慢慢走，如果三天后没人找到答案，只能说明我们跟真理无缘。”

基督徒回头瞥一眼道长，冷冷地说：“那是你和跟真理无缘，不是我们！”

道长耸耸肩：“怎么，你的主又给指引了？”

“哼，我的主又不是电信客服，更何况主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们要做的是坚定信念，一往无前。”

“你也别我们我们的，你就你。既然你的主给了你方向，你要不说说这些数字是咋回事？”

“你没看出来吗？”基督徒顿了顿，说：“《创世论》……”

“世间转已，如是成时，诸众生等，多得生于光音天上。是诸众生生彼天时，身心欢豫，喜悦为食，自然光明，又有神通，乘空而行，得最胜色，年寿长远，安乐而住。”和尚打断基督徒的话，双手合十，自顾自地说：“《起世经》中记载的光音天，想不到贫僧能有缘目睹。”

佛经《起世经》详细描述了世界的起源，光音天是从成住坏空的混沌中诞生的宇宙空间，也是人类来到地球前所生活的地方。

基督徒不满和尚抢话的行为，也说：“世界由上帝创造，从上帝而来。上帝花了六天世界创造世界和万物，是一切的造物主。曾经我们不知创世的过程，如今我们却目睹一个新世界的诞生，感谢主。”

换而言之，基督徒认为这片“数字大陆”是由上帝所造，那些新生成的无规律数字是上帝的手笔。

道长突然转身看向后方无边无际的“数字大陆”。如果以世界起源的角度进行解释，这块“数字大陆”就是一个新世界的胚胎，不停生成的数字代表“数字大陆”正在发育，也许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后，这块“数字大陆”也会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和天地生灵。

“大一生水，水反辅大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大一，是以成地。”

道长表情慢慢拧巴了，“数字大陆”的情况怎么跟《大一生水》记载的不沾边呢？他看向司马芸，发现司马芸眉头皱的跟麻花似的，嘴唇灵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他凑过去，听到了这么一段话。

“新世界的诞生必然带来熵增。熵增不可逆，不停增加的数字确实可以看作熵增的表现形式，数字也可以看作熵的表现形式……这么看，世界起源能站得住脚。”

说到这里司马芸停了，眉头也皱得更厉害。

在旁边光明正大偷听的道长连忙说：“哎，小姑娘，别停啊，你说话我爱听，多说点。”

基督徒和和尚也来到了司马芸身边，他们瞪直了眼睛看向司马芸，像是在等待权威人士给他们盖章。

“从熵增的角度来看，世界起源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有其他问题没有得到解释。例如为什么是以‘数字’的方式表现，如果真的是世界起源，土壤、植物、水、动物，都是更好的表现。我觉得‘数字’还有别的指向……”

司马芸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就是近在眼前的距离，可是真相前面仿佛耸立着一道防火墙，她一旦接近就弹出404。

阳光照耀在“数字大陆”，使得每个数字都明亮清晰，也使得奔跑的影子显得刺眼。就像夸父逐日，影子不停向太阳狂奔，渐渐的影子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停止。甄正“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倒，倒在了原本被他影子覆盖的数字上。

他的全身都在冒汗，汗水沿着由身体纹路和毛发构成的“河道”落在数字上，然后通过数字的真空部分流向“数字大陆”之下的太空，这一瞬间由“数字大陆”带来的重力消失，汗水在失重的太空迅速汇聚为球状，晃晃荡荡。

甄正看到了汗水离开“数字大陆”后被自身的内聚力拉成几乎完美的球形的这一幕，心里的震撼终于肯落地。

“这里真的是太空啊。”

从孙主任让他参加《真理》，到他戴上虚拟脑机，他都以为《真理》就是一款元宇宙游戏。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如果《真理》只是一款游戏，孙主任怎么会用几近命令的口吻让他去玩，通关奖金怎么会有一百万之多。

“孙主任，谢了啊……”

甄正需要好好休息才能让刚经历突然的剧烈运动的身体恢复过来，大脑的某种自保机制启动，因为缺氧而晕眩的他不受控的开始回忆前因后果，抽丝剥茧般对现状进行分析。

一周前，孙主任联系他，问他想不想参与一个有奖闯关活动，奖金一百万；五天前，孙主任联系他，告诉他奖金一百万的闯关活动是一款元宇宙游戏，让他赶紧买一个虚拟脑机，并且下载一款名为《真理》的元宇宙游戏，但是千万别试玩；三天前，孙主任告诉他必须在大后天的中午三点准时登录《真理》，并且还用一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说如果他想拿到一百万奖金，进入游戏后他必须单人行动，如果遇到其他玩家就第一时间逃走，紧接着孙主任语气变得温柔，嘱咐他大后天的中午饭能吃多饱吃多饱；今天下午两点五十五分，孙主任把组队房间的密码告诉他。

甄正信任孙主任，他听从了孙主任的每一个要求，因为孙主任不会害他。

现在，甄正发现孙主任提的每一个要求都是一个线索，再结合他进入《真理》后所见所闻，以及《真理》的通关说明，这些已经足够他把大致情况捋明白了。

“难道《真理》是科学界捣鼓出来的高科技？运营商和发行商叫高级生命……这是人类和外星人的接触。孙主任把她的机会让给了我。那四位家伙是官方人员，孙主任不让我跟他们接触，是因为我的身份有问题，孙主任不希望我把时间浪费在跟官方人员解释身份上面，还有可能发生意外……时间，孙主任在提醒我抓紧时间，为什么呢？孙主任还让我今天中午吃饱点……看来要用很长时间才能找到第一关的答案，官方人员大概有维持身体能量的方式，我没有……”甄正评估自己的身体情况，“接下来不吃不喝我还能撑一天。”

也就是，一天内，甄正必须找到第一关的答案，否则拿不到一百万奖金。

甄正马自觉时间不多，站起来认真观察情况，思考答案。甄正没有发现脚下的“数字大陆”的位置是拉格朗日点，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太阳、地球和天宫空间站，最后长久的落在“数字大陆”的数字。他的想法和司马芸一样，第一想法都是找到数字间潜藏的规律，他的结果也和司马芸一样，都没办法用自己已有的数学知识找到“数字大陆”的规律。

不过甄正不是没有收获，他无意间看到脚后跟旁边的四个相邻数字组合起来是他的手机尾号，没过多久他在几十米以外的位置找到了可以代表他生日的四个数字。除此之外，他还看到许多熟悉的数字，例如110、520、711。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数字大陆”的数字排列顺序是从左到右，符合现代人的书写习惯。甄正朝左前方望去，望不到尽头。如果要验证猜想，他必须要到尽头看一眼，但他不知道距离有多远，能不能在一天内到达。

犹豫了几秒，甄正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哪有选择地余地啊。

锚定方向，甄正跑过去。

没有手机，游戏不显示时间，身体无法感知疲惫，司马芸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真理》待了多久。和尚说肯定没超过十三个小时，因为他每天凌晨四点都要做功课，如果做功课的时间到了，他一定知道。基督徒说肯定没超过十五个小时，因为早上六点是做晨祷的时间。道长说已经过去两天半啦，他只是倦了，想回去。司马芸倒是很想通过观察太阳、地球和月亮的位置关系判断时间，可惜她的天文学知识不允许。

他们一直沿着“数字大陆”最末端不断变长的一行数字移动，刚开始他们都聚精会神盯着每一个新生成的数字，生怕错过了通关答案。后来他们只是麻木地前行。司马芸已经放弃了从数字间寻找规律，她认命了，如果这些数字中间真的潜藏着规律，如果通关答案真的跟规律有关，以她的能力注定找不到通关答案。道长、基督徒和和尚本来是沉默的，不知道谁提了一嘴什么话，他们突然就各自的教义开始吵架。吵得累了，走不动了，大家干脆原地坐下，面向地球发呆。

司马芸问：“你们知道《真理》探索任务的时候，听到的说法是什么？”

“你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司马芸说：“为了找通关答案啊，‘世界起源’应该是通关答案的大方向。刚才我想起了导师找我参加《真理》探索任务说的话，跟‘世界起源’有点关系，所以我想知道你们的。”

和尚说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说：“主持跟我说，如果我有佛性，在《真理》就会遇到佛祖。”

“你家佛祖干嘛要在元宇宙跟你见面啊，你们寺庙缺佛像？”

“佛是无相的。阿弥陀佛，现在元宇宙这么流行，佛祖化身元宇宙，符合大乘法性。”

基督徒说：“我的情况和和尚差不多，基督教协会会长说如果我想见到上帝，就去参加《真理》探索任务。”

道长说：“看来我们的情况都一样，我的师父说在《真理》里面说不定能看到仙人。嘿，不过我没信”

司马芸好奇看向道长。

道长笑道：“一停就是假的啊，世上哪有仙人啊。修道是为了修仙没错，但修仙是修己。我就是仙，何必见仙？”

“那道长你干嘛来答应参加《真理》？”

“前段时间我师父悄悄去民宗委开会五天，回来就跟我说《真理》的事，还说起了仙人！我不用想也知道《真理》不是普通的元宇宙游戏，而且一路包食宿，通关了还有奖金，有这种好事干嘛不来，就当公费旅行了。”道长没有理会基督徒和和尚的表情，说道：“一开始我以为《真理》要么是最新的科技产品，要么是科学发现，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外星人的手笔。傻姑娘，你觉得呢？”

“外星人？”司马芸说：“十年前，虚拟现实……也就是元宇宙技术忽然迎来了革命性、颠覆性的进展。各位，你们不清楚，科学圈子……尤其是像我这种研究虚拟现实专业的人到底有多震撼。如果说十年前的虚拟现实技术是小学生水平，那现在的就是院士水平。这种进展其实违反科学技术的发展规律，但又确确实实的发生了，感觉就像有人抽六合彩中了头奖，奖品是‘最先进的虚拟现实技术’，然后烟花一放，我们就有了最先进的虚拟现实技术。”

基督徒：“你说这些干嘛？”

“老师跟我说，我想要的答案就在《真理》，不仅仅是虚拟现实，所以我当然要来《真理》。”司马芸陷入回忆，“老师还专门提醒我，除非我在《真理》游戏里面，否则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任何关于《真理》的事。”

和尚想了想：“施主，但你的老师跟你提起《真理》了。”

“因为老师已经参加过《真理》。按照老师的话说，他已经被淘汰了，百无禁忌，而且他已经弄明白了哪些能提哪些不能提，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最好对《真理》闭口不谈。”

“我师父也提过这件事，三令五申的那种。”道长笑道：“看来《真理》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规矩啊，而且违反规矩的惩罚很严重。我猜一猜，剥夺生命?剥夺游戏资格？还是罚抄《道藏》一百遍？哈哈……”

和尚沉默了一下：“主持让我在进入《真理》之前保持闭口禅。”

基督徒：“会长让我向上帝发誓，只有得到他的允许，我才能说和《真理》有关的话。”

从司马芸、道长、和尚、基督徒进入《真理》到现在，他们终于做了队友间该做的——信息互通。虽然彼此的信息都一样，但信息的表现形式不一样，从信息不同的表现形式能够倒推得到结论：《真理》可以让所有人得到“真理”。

不同宗教有不同的“真理”，宗教和科学的“真理”更是南辕北辙，互不兼容。

但如果宇宙间真的存在一个绝对“真理”呢？

这个“真理”化作不同的形象被人们信仰，这个“真理”贯穿多个维度推动着人们追逐它。

那么，这个“真理”是什么？

经过一番交流，司马芸，道长，和尚，基督徒都有了答案。

道长：“道可道非常道，就“道”吧。”

基督徒：“天堂，只有上帝所在的地方才可能有这种包容性。”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阿弥陀佛。”和尚说：“无相。”

司马芸嘴唇张开，马上又闭合，这样欲言又止几次，她说：“那就……真理。”

通关说明再次打开，大家看着“答案”一栏，用意识输入答案。

当“真理”两个字随着司马芸的意识出现的瞬间，一股窒息感突然出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全黑，本能的驱动下她做出“睁眼”的动作，而她居然真的睁开了眼。入眼的是碧蓝的浮光，浮光之上似乎有什么被打开了，白炽的光芒涌进将碧蓝浮光稀释了许多。

司马芸从沉浸舱里站起来，旁边有护士拿出一块毛毯披在她身上。她看向其他沉浸舱，道长、基督徒、和尚都回来了，看向另一个无人的沉浸舱，她突然想起在“数字大陆”遇到的“多出来的第五个人”，立刻说：“张教授，张教授，我有事向您汇报，是很重要的事……张教授呢？”

作为《真理》委员会负责组织《真理》探索任务的管理委员，张教授居然不在体育馆？

甄正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游戏人物，操作者没有丝毫同情心，让他跑累了就走，缓过劲了再跑，跑了走，走了跑，直到饥饿、干渴、晕眩、气短等等debuff（负面魔法）让他的体力值不停清零，再也无法恢复，操作者就让他手脚并用爬行前进。

说到底甄正不是游戏人物，但他实实在在被操纵——被自己操纵，也是被那一百万的通关奖金操纵。也许刚进入《真理》时，因为震撼，他有过短暂的、纯粹的求知欲，不过他很快向现实低下头颅，支撑他找出通关答案的动力就只剩钱了。

爬行时，为了不昏倒而导致虚拟脑机自动屏蔽脑电波信号，他会随便想一个两位数、三位数或四位数的数字，然后一边爬行一边寻找对应的数字。这是一次证明实验，实验结果对他的猜想有利，他一共想了十八组两位数，四十二组三位数，十一组四位数，最后两位数的命中组数为十六组，三位数的命中组数为三十八组，四位数的命中组数为六祖，整体命中组数六十组，命中率是84%。

“地图也太大了……”

甄正累得爬不动了，他的脸紧紧贴着“数字大陆”，在他眼睛下面的两个数字分别是“1”和“6”，往前探的手掌跟摸麻将牌一般不甘地扣着“数字大陆”的数字，右手下面的数字是“4”，左手下面的数字是……“·”

他的左手摸到了一个点！

不知哪来的力气，甄正抬起头往前看，僵硬的脸庞顿顿抽搐挤出了疯癫的笑容。他看到了尽头，数字大陆的尽头，那是一个直角，就跟他前面的想象一样——整个“数字大陆”就像一个现代人在一张透明的纸面上不停地写数字。而直角旁边的三个数字，也是最初写下的三个数字分别是“3”、“1”、“4”！

！

“。”甄正打开通关说明，笑道：“果然，答案是，圆周率。”

答案输入，甄正放弃抵抗，眼皮慢慢闭合，但他却能看得很清楚，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他输入答案后突然出现，说道：“人类，你通关了。下一次进入《真理》，你会到第二关。”然后甄正彻底陷入黑暗，他又听到有人说话：“红灯转黄灯了，快把虚拟脑机摘下来。”

青草的触感和泥土的气味重新回来了，温柔的霞光从天边落入甄正的眼眸，这是山野间常见的傍晚美景。甄正的眼睛没有不适应光线，但他还是闭上眼。太累了，他现在只想认真睡一觉。

“甄同学，别睡了。”几巴掌轻轻扇在甄正脸颊，“睁开眼看看我，是我，我是孙主任。”

确实是孙主任的声音。甄正额头用力地把眼皮往上抬，马上看到了孙主任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还看到孙主任后面还有一群人，大部分都是警察。他正想说话，孙主任却突然捂住他的嘴巴，严肃说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甄同学，从现在开始，除了在《真理》里面，你千万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以任何形式透露有关《真理》的事，明白吗？否则代价会是……”

甄正没等孙主任把话说完，直接点头。

“看来这位同学刚才已经在《真理》获得足够多的信息了。小孙，人找回来了就好，让他睡觉吧，睡醒了我会带他好好吃一顿。”

说话的是刚才命令别人摘掉甄正虚拟脑机的人。甄正看向孙主任后面的老人家，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气场就是一份身份信息，毫无保留的展示谁才是地位最高的人，而且对方说话时命令的语气验证了甄正的猜想。

甄正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耗尽神经系统中游离的最后一丝清醒，朝老人家伸出手，手掌平摊，说——

“给钱。”

第二章

昏睡的甄正被警察背回家。张教授和孙主任故意走慢，并肩走在不算平坦的山路上。

“小孙，你现在该说了吧。”张教授看了眼趴在警察后背上睡的死沉的甄正，“我对这小子有点兴趣，他会叫我给钱，说明他通过第一关了。”

孙依好奇问：“上一次有人通过第一关是什么时候？”

张教授说：“三个月前。”

孙依没想到《真理》探索任务居然这么不顺利，立刻认怂，“犯错了我认罚。”

张教授苦笑两声，伸出手在孙依后脑勺拍了下，“罚？怎么罚？你违反了哪条法律？你违法了哪个规章制度？《真理》探索虽然是很严肃的行动，但不是不讲理，而且《真理》委员会独立运行，没有涉外权力。你啊，我一开始只是想对你思想狠狠的教育一下，现在我只想你把甄正的事都告诉我，尤其是你为什么要把《真理》的探索资格让给甄正这件事。”

“甄正本来应该是我校2038届计算机系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

“什么叫本来？”

“甄正退学了，为了照顾他父亲。哎。甄正的父亲在收到我校的录取通知书后开心得摆宴席庆祝，中间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后来在路上走空，摔在石头上，导致尾椎神经挤压出现下半身瘫痪。张教授，你也看到过甄正父亲的情况，本来就有强直性脊柱炎，行动不便，现在他连地都下不了。甄正母亲很早就没了，如果甄正也走了，他父亲怎么办？”

张教授想了一小段路，问：“是没钱看病吗？我记得医疗方面有很多针对农民的政策性补贴。甄正家庭特殊，可以让村委会或者是镇政府帮忙联系医院。还可以发起社会捐助，我相信社会上一定有很多热心人士愿意帮助甄正。”

“您说的方法，杯水车薪，而且不完全是钱的问题。张教授，我这么跟您说吧，您知道甄正父亲是怎么挣钱养家的吗？种田，养猪，维修电器，工地干活，送外卖，送快递，在镇上的寄宿中学食堂兼职掌勺……凡是可以挣钱养家的活，甄正父亲都干过。甄正父亲患上强直性脊柱炎是十三年前的事，您说他是什么样的性格？”

孙依顿了顿，没等张教授回答就说：“倔强，倔强得吓人。甄正家符合五保户标准，但甄正父亲硬是自力更生让他家脱离五保户，您觉得这样的人会接受所谓的热心捐助吗？除了走投无路。”

“甄正呢？”

“甄正的性格和他父亲如出一辙。其实甄正父亲联系过我，让我把甄正带去学校，他会联系村委会寻求帮助。但是甄正退学的意愿很坚定，他认为如果他不在父亲身边，不管有没有外界的帮助，父亲难免会受到欺负，就算是把父亲交给亲戚照顾他也不放心。”

“现在甄正在做什么？”

“主要是送外卖。张教授，我很喜欢甄正这孩子，虽然他退学了，但我私下有教他人工智能方面的东西……他本来报的专业就是人工智能，因为现在人工智能专业的就业机会多。甄正这孩子很聪明，教什么会什么。”

“但这也不是一回事啊，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才……这不是糟蹋了吗。”

孙依突然停下脚步，张教授往前走几步也停下来回头看向孙依。

“不会糟蹋的。”孙依忽然严肃起来，说：“张教授，你没有和甄正接触过，对他的了解不完全。甄正是那种不会被生活击倒的人。他独立自主，自尊心很强，能靠自己的就不想靠别人。他善良好学，当时我提出私下给他补课时，我都数不清他对我说了多少声谢谢。我给他上课的时候，看到视频里他明明累得不行，还打起全部精神听课的样子，总会莫名其妙想起一首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甄正他注定成才，我作为老师，就是希望他的生活能轻松点。”

“所以你把《真理》探索资格让给他？你怎么知道他能过关？”

“《真理》委员会会奖励通过第一关的人一百万，甄正需要这笔钱，而且甄正很聪明……”

“打住打住。”

张教授不想再听孙依绕着弯子啰嗦了，不耐烦地说：“你再不说实话就没意思了。”

“我也是农村出身，不过我运气好，一路按部就班的走，无风无雨，但我的锐气也被磨掉了，不仅是我，好多人的志气连随着锐气一起没了。张教授，学术圈太安逸，公家铁饭碗，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小康不成问题。”孙依一直在注意张教授的表情，她不知道张教授在想什么，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在甄正身上看到了曾经让我一往无前的东西，不止，甄正比我强，他不是一个会以任何方式被生活击倒的人。把《真理》探索的资格给他，是给他一次机会，也是给我一次机会。”

从千禧年起不管是往前数四十年的1960年，还是往后数四十年的2040年，农村里面都没一个像样的饭店，幸好张教授在甄正家所在的樟山村找到了几乎被时代抛弃的农家乐。

“你的事我听孙主任说了，不错啊，意识到了探索《真理》的严峻，才会提前做好一天的饭菜放在老父亲房间，然后拿工作说理由，让老父亲不会因为你一整宿不回家而担心。如果不是我们是奔着你家去的，你老父亲都没能识破你善意的谎言。你放心，送你回去时重新替你编了更好的理由。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躲在山里，如果不是警察有本事，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饿得回不来？”

张教授看着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睁大眼睛瞪着他的甄正，脸上慈祥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如果甄正只顾着吃，或不顾着吃，张教授都不会把孙依对甄正的评价当回事，因为这样的甄正很有可能在拿到一百万奖金后心性变化，彻底忘了卧病的老父亲。穷人乍富不走人步。只有像现在这样，既顾着吃也顾着他，才是一个不会以任何方式被生活击倒的人。

“好了好了，要吃就好好吃，盯着我看干嘛？知道你饿得不行，在《真理》待了二十七小时，然后睡了十五小时……哎哎哎，怎么还盯我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要证明你确实过了第一关，不然我没办法把奖金给你。这是流程。”

甄正想了想，嘴巴终于停下来，问：“怎么证明？”

“你在离开《真理》时发生了什么？”

“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告诉我通关了，再下次进入《真理》就是第二关。”

“《真理》第一关，你给的答案是什么？”

“我记得孙主任让我不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向任何人提起《真理》的事。”

张教授点头，说：“不错，还记得就好，不过跟我说没关系，我参加过《真理》。”他竖起三个手指，“倒在了第三关。”

甄正看着张教授，眼神狐疑。虽然张教授地位明显比孙主任高，但他更信任孙主任。

“你这什么眼神，你觉得我会害你？算了，现在把《真理》的忌讳告诉你也无所谓。”张教授哭笑不得，《真理》委员会成立超过十年，他接手管理委员五年，从没发生过这种事，“《真理》的忌讳很简单，不要尝试以任何方式帮助别人通关《真理》，你别问我判定的标准是什么，没人知道，这是我们通过很实验得出来的结论。小孙这些没有参加过《真理》的人很可能把握不准尺度，说错话做错事，所以对他们的要求更严格。你参加过《真理》，知道《真理》的神奇，不该犯的错误你不会犯，除非你有意犯错。《真理》只能参加一次，输了就没第二次，我没第二次了，所以你跟我说不受影响。”

甄正沉默了几秒，说：“我的答案是‘圆周率’。”

张教授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好啊，好啊，你知不知道好久没人通过第一关了。甄正，顺便告诉你，第一关的答案除了‘圆周率’，还可以是‘’‘’‘Pi’和‘π’。”

甄正紧紧盯着张教授，他一点不关心茴香豆的茴有多少种写法。

“行行行，给钱，现在给！”

张教授当着甄正的面通过数字钱包把一百万转了过去，甄正终于愿意全心全意地吃东西，眼睛不再直勾勾地看他。

农家菜唯一的优点是食材新鲜，家养的鸡鸭鹅和刚从篱笆里摘下的绿菜吃起来有着智能厨师做不出来的生活味，张教授不一会也大快朵颐。

“甄正，你回头收拾好东西，下午有航班去安徽。”吃饱喝足，张教授静坐消食，对甄正说出接下来的安排，“最快后天，最慢下周一，我会安排人员进行《真理》第二关的探索任务。”

“我要带我爹去北京治病。”

“知道你孝顺，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父亲治病的事委员会能帮忙。你通过了《真理》第一关，现在是第二关的预备役，这点福利还是有的。”

“我家的事就不劳烦别人了，我能处理好。”

张教授听出了不对劲，坐直了问：“小子，你该不会不想参加《真理》了吧？”

“通过《真理》的第二关还有奖金吗？”

“你关心奖金？甄正，你接触过《真理》，知道《真理》的神奇，难道你就不好奇？不想知道第二关是什么内容吗？”

甄正摇头，他确实对《真理》很好奇，但他哪有这么多选择。一百万很多，但扣除父亲强直性脊椎炎和尾椎神经压迫的医疗费后就没剩多少，而且治疗是长期的，听说北京的生活成本高，他已经在考虑到北京后找工作的问题了。

张教授觉得真是见鬼了，从来没有发生有人在通过《真理》第一关后拒绝继续参与的事。《真理》的神奇和奥妙在体验过之后就像是一头驴前面挂着萝卜，只要是个人，不管是什么年龄、职业，都无法抗拒。这是《真理》给予智慧生命的诅咒，因为智慧趋向真理。

《真理》委员会甚至有一个部门是专门负责对那些在《真理》探索任务中失败的人进行心理疏导。

之所以会有通过第一关奖励一百万的规定，是希望能吸引更多人参加《真理》，也希望奖金能作为添头激发大家的胆量，不要被《真理》吓到了。智慧趋向真理，也畏惧真理。

“你先坐下。”张教授看到甄正打算离开，不知不觉加重语气，“甄正，文化水平比你高的，比你聪明的大有人在，孙主任看好你是因为你的品性，我不确定你的品性对《真理》探索是否有帮助……不过我愿意赌一把。我给你承诺，只要你通过《真理》的第二关，除了你父亲治病的事，我还会为你争取中科大的入学资格。”

中科大，中国科技大学，全中国三个统筹式《真理》探索节点之一，也是甄正曾经考上的大学。

甄正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甄正还是先去了一趟北京，把父亲交给别人照顾他实在放心不下。强直性脊椎炎的长年折磨导致父亲后背弯曲的像被拉紧的弓，重心往前倾，坐在轮椅上很容易往前倒，需要有人一直撑着他的前胸，还有吃喝拉撒这些琐碎事也需要别人照顾。如果请外人照顾父亲，甄正很担心对方会渐渐不耐烦，最后让父亲承受灾难。

有《真理》委员会的帮忙，甄正用一天时间就帮父亲完成了住院手续，还有专门医生临床诊断。甄正对《真理》委员会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直到跟医生沟通了后续的治疗流程，跟护士和《真理》委员会雇佣的保姆交代了父亲的性格、饮食习惯等情况，再把第一期治疗费用交清了，甄正才带着行李赶往安徽。

站在中科大校门前，甄正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没发生意外，两年前的九月份他该以大一新生的身份站在这里。他会在大学四年完成三个目标，首先是勤工俭学，如果顺利说不定每月还能给父亲一笔小钱；然后是奖学金，他相信自己的智商和能力，奖学金会是他大学期间的主要收入；最后是找工作，凭硬本事也好，低声下气也罢，他要不择手段地保证毕业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父亲已经站不直，家里的顶梁柱只能是他。

可生活的发令枪从不是等人准备就绪才响，甄正也习惯了，心境迅速恢复平常，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安心地回忆从老家出来，送父亲去北京治病，再只身来到安徽中科大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考试想有好成绩其实不难，老实的做好“预习，学习，复习”，成绩不会差到哪去，这样的好习惯甄正也用在生活上。

这是甄正第一次离开老家，他的感受只有一个——相对论，不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间流逝似乎因为不同城市的发达程度而不同。北京这种发达城市时间走得最快，确保了北京能时刻走在时代前面，在北京街头随处可见环卫、商业、交通……智能机器人，大部分人后颈都有“纹身式”虚拟开关，只要一个念头随时可以进入元宇宙。甄正老家流行的还是头盔式虚拟设备，至于人工智能算是稀罕货了。时间在甄正老家走得慢，慢得像个蹒跚老人，拖累了时代的脚步。

孙主任的出现让甄正从“复习”状态中脱离。

“甄同学，好久不见。”

现在才算是孙依和甄正的第一次正常见面。甄正算得上俊朗小子，只是以前见面时甄正都是刚忙完，看上去老成，现在甄正穿一身干净衣服，虽然衣服款式很一般，甄正肢体和表情也在传递着紧张和局促，但麦色皮肤，健硕的身体和一米八的身材都狠狠地抓住来往女同学的目光。

“委员会为你在校外租了房子，两室一厅，家具齐全，拧包入住。不过我得先带你去一趟体育馆，体育馆已经被征召为《真理》统筹式探索节点，你会在那里进行《真理》第二关探索任务。对了，我先提醒你一下，有个小美女在体育馆那边等你，都等你两天了。”

“我……我？”

“哈哈，不跟你开玩笑。这个女生叫司马芸，之前跟你一起进行《真理》第一关的探索任务，你应该见过她。跟你一批的四个人都没有通关，回来后都有轻微心理问题，知道你通关了，他们的心理问题都变得严重。这个司马芸坚持要见你，张教授觉得没问题，就让她在体育馆等你。”

“她……找我干嘛？”

“不知道。”

一路上甄正都在观察中科大的校园景色，一旦想到只要通过第二关他就有机会重新回来学习，眼睛就变得炙热。通过层层检查，甄正走进体育馆后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五台沉浸舱——这是最高级的元宇宙设备，平时他只能在广告上看到。紧接着他看到一位姑娘迈着大步朝他走过来，说是冲过来也行。

“告诉我，告诉我，答案到底是什么，真理到底是什么？世界的起源，宇宙的奥秘……到底是什么！”

甄正被司马芸撞得差点摔倒。司马芸紧紧抓住甄正的衣服，几乎贴着甄正的身体，弄得甄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甄正正好看到张教授，张教授朝他点头，他明白了张教授的意思。

“我的答案是‘圆周率’。张教授说答案也可以是‘’和‘π’。”